骑着马的城邦人们可比我们走得快得多,我们休整的功夫他们已经到了山脚,一溜烟地向来的方向跑去。
两天后,全副武装的士兵们在必经之路上等着我们,为首的南海人告诉我们罪人是不允许拥有财产的,所以城里同胞的物品全部被没收了。我们虽很气愤,却也法做什么,这种已经上升到高层交涉方面的问题不容我们涉足。
于是,拖着疲惫、不情愿的步伐,我们在城邦人畏惧的注视下,直接走进了城边的谷地,坐上最后一艘为我们备好的船。
“同胞们,欢迎回来。”蒸汽货船的船长站在甲板上,作为传统礼节的一部分,他与我们一一拥抱。
船长告诉我们,家族高层已经和城邦人交涉过,但是新的总领帕罗·穆邦达一口咬定刺杀他哥哥的凶手就在城里的队员之中,所以商队剩下的货物,棚车,帐篷和队员们的遗物都被扣留,他们不肯归还。交涉破裂了,两百年的合作关系就此清零,从此之后若是想要来贸易,就要承受四成的税款,还不允许带护卫小队。帕罗·穆邦达表示一年内不希望再看到我们,和内斯堡城邦有从属关系的小城邦也被禁止在年内与我们任何贸易合作。
“两百年的关系,就这么吹泡沫了。”船长挠了挠他胡茬满满的下巴,“他也够蠢的,看起来丝毫没有他哥哥精明。在这片海域不会再找到比我们更好的贸易商团了。”
没错,在这片海域上没有另一支商团可以像我们一样做跨洋贸易。四成的税款意味着我们很可能再也不光顾内斯堡城邦,他们也会失去获得来自南海大陆北侧、欧罗巴、极东之地和南北雅美佳大陆的货品资源的机会。
但其实我的心思都不在贸易合作之上,那些东西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我的队友们被杀害了,我的同胞们被诬赖了,我还有什么心思去想那些只关乎钱和交易的事情?钱没有可以赚,人死了不能复生。喋喋不休地抱怨着布哥涅城邦香料酒需求无从满足的船长令我感到厌烦,他虽是好意为我们转移注意力,但时机和方式都错了。
下沉的夕阳将前进方向的天空染成橙和金色,平静的海面上,光荣号的剪影在这片光之中变得越来越大,最终挡住了全部的视线。景象从没变过,和我们出发前的哪天傍晚一样,只是那次出海的人很多都没有回来。
蒸汽船靠进了光荣号位于船尾下部的卸货甲板,在那里迎接我们的人是布蕾塔,还有队员们的亲人朋友们。
教头们一下船就被布蕾塔命令赶到一甲板的会议室汇报,我和维莱娜就站在她身边,等着她完成自己的指挥工作。
“大块头”一直都被安排躺在船里,当听说我们带回来一个这样的大家伙时,姐姐努了努嘴,就像是看到食物上落了苍蝇一般厌恶地看了一眼躺在甲板上的巨人。她对这种计划之外,想象之外的事况的反应一向如此,因为很少有事会在她的想象之外发生,这打乱了她的计划。
“它先呆在这里,我明天安排放置它的地方。”布蕾塔挠了挠自己有些炸起的棕色短发,抱胸看着巨人,“在确定它的用途之前,我会派技师检查它。”
“检查可以,但拜托不要拆掉它!”我和维莱娜一起请求,并把它的故事告诉了大姐。
布蕾塔用和我一样的灰色眼睛看着我们两个,那眼神起初是尖锐的怀疑,后来渐渐变软,温柔了起来。“你们俩……真是没办法。”她仍是迁就我们撒娇的姐姐。
除了已经匆匆走了的教头们,大多数队员都还在这里,和他们的亲朋好友在一起,讲述发生过的事情。
我很开心看到鲨目小队的飞毛腿和罗梅阿都在前来迎接的队伍里,他们的伤不重,可以先行回船,躲过一劫。席艾拉则不在这里:他伤在肋骨和侧腹,是不易移动的状态。也许他被迫留在城内,成为了牺牲品。
我不得不正视现实——在这些人里,没有伍德兰的影子。他大概是昏迷不醒,也被留在了城内。那孩子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抛进了海里吗?他的战士生涯才刚刚开始,就被扼杀在了这里。不知他可怜的父亲,安德雷·战风,和埃德会怎么想呢?本以为这是个没什么难度的任务,最后却让那少年丢掉了性命,这对于他们来说一定是一个很难接受的结果吧。辛苦了影手教头,她不得不亲自找到安德雷叔叔,亲自把噩耗告诉他。我恨城邦人,他们这么做,甚至让我们无法为逝去的同胞举行体面的海葬。
“你们要是不累的话,可以去看看你们的队友,然后今晚还有一个回归晚会。”布蕾塔拍了拍我和维莱娜的肩,“我得去工作了,你们好好放松一下吧。”
看队友?我的小队除了阿勒贝格和伍德兰以外,所有人都在回来的船上。
眼看着大姐就要走了,我急忙拉住了她:“队友?你在说谁?”
她瞪大眼睛看着我,仿佛我得了精神病。“你失忆了?”说着她就转头问维莱娜:“这两天她受了什么刺激没?”
不,不,我没精神问题,只是不知道大姐在说什么。
“我没事…只是不知道你在说哪个队友。”我解释道。
布蕾塔不信任地打量了我一下,说道:“伍德兰啊,你居然还能忘掉自己队友的名字?”
什么?伍德兰?他在船上吗?!
我还没思索就跑了出去,但还没走几步就发现自己还有没问的问题:“他在哪里?!”
“在二甲板的医务中心。”布蕾塔用看疯子的眼光看着我,给我指了方向。
伍德兰确实还活着,他就在医务中心。背伤还没有痊愈,他必须一整天趴着,医生不允许他活动。在我飞奔到医务中心时,菲在他身边,似乎在和他聊天。
他们两个人看着气喘吁吁,仿佛见鬼一般的我,也张大了嘴不知道说什么。
“你们……还活着。”这是我当时唯一能发出的感叹。
“勉勉强强。”伍德兰微微耸了耸肩,想要翻身起来然后又被疼得呲牙咧嘴。
“别乱动,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我急忙制止了他,转向了菲:“你是事先回来的吧,你知道他是怎么……获救的?”
穿着宽松连衣裙的女孩摇了摇头,说:“我也是在城邦里被抓的人。”
咦?
“我们被城邦人抓起来,示众,处刑。”她陈述着,“我本以为大概我们都会死。可是,那些木笼子几乎是和纸糊得似的,一撞到水面就散架了。而且家族应该是听说了城邦人的诡计,那天半夜就已经派小船和潜水好手们来到悬崖下面等着,我们一落水他们就开始施救了。”
这简直是奇迹。也许这应该感谢阿西乌斯的人们,我觉得也只有他们才能提早预判城邦人的行动,让救援成为可能。
这时候,埃德也来了。他看起来似乎来得没那么急,但一看到伍德兰,便大步地走了过来,小心地揽住少年的脑袋,狠狠亲了对方额头一下。
“你真是吓死我了。”埃德说。
“我没事,埃德,只是背疼得要命,哈哈,哎呦。”伍德兰笑了起来,但是过大的动作让他疼得弹了起来。
菲站了起来,和我继续着之前的话题:“如果你想听完的话——我们大部分人都获救了,我造出了很多冰,让下沉的人能浮得起来,但是有几个商队的人水性不好,或者是很不巧地落在了礁石上。”她挥了挥手,亲了一下伍德兰的脸颊,“那我就不打搅你们的兄弟重逢了。伍德,我也许明天再来,等我哦!”
“……好。”
说完,菲就走了。
我们救回的这个女孩已经成为了伍德的朋友吗?我从不知道他交过朋友,更别说来自别的的小队的了,可是她和伍德的交谈方式就像他们已经熟识多年。
也许她是在感谢他的救命恩情。这对伍德是件好事,他若是能回应菲,像其他队员一样敞开心扉的话,他就不会总想着瓦蕾了。
埃德立即开始了对伍德兰的问寒问暖,本是由于担心和吃惊赶到这里的我没有插嘴的理由,我悄悄地离开了他的床边。
我松了一口气。在排了数十张床的病房里,捷思小队和漠行小队的重伤员也在这里,我没看到他们,但在门口的名单上找到了他们的名字。虽然想不通事情之间的联系,不过我知道,发生在他们身上的都是有道理的。感谢海神阿希忒休斯保佑,并希望那些不幸遇难的同胞也能安息。既然我和那些进城的队员们都安全地回来了,又何必想破脑袋琢磨呢?
看望伍德兰的队员们陆续赶到,把病房狭窄的通道挤得满满当当。维莱娜被夹在队伍中间,在经过我的时候她做出了一个呕吐的鬼脸。“等等我,伊拉,一会去洗澡!”我这才意识到,这么一队走进丛林一周没洗澡的人聚在这里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各种各样的臭味混在一起,让所有路过的人们都用布衫掩住鼻子。
维莱娜回到了船上,一下子就恢复到了往日的活泼之中,就像这几天发生的所有事没有发生过一般。她迫不及待地想洗个澡,然后再换身干净的衣服。
啊,坏了,之前忘了和布蕾塔借舱房,现在要是想找她,就要花上大半辈子找遍各种各样的会议室了。不过还好,维莱娜没用过她的浴室,不然恐怕这时候她就要开始撒娇怂恿我去找姐姐了吧。
我们回到了各自的舱房,拿上了自己的换洗衣服、肥皂、毛巾和盆子。
公共澡堂在走廊的一头,整备室的对面,分男女两半边,不过其实陈设是一样的——我也曾经在迷糊的时候走错过门——都是只有长凳,架子和脏衣筐的简易更衣室连着里层的浴室,里面除了四大排莲蓬头外什么都没有。
热水和肥皂的气息让我迫不及待地扯掉身上每一件衣服,一股脑地将它们全部丢进代表我、维莱娜、罗梅阿和切莱舱房的脏衣筐。后勤小队们将会在早上把它们收走,衣服洗好晾干后,这个筐将会出现在我们四个舱房的门前。
走进了浴室,这里已经有几个其他小队的女子,打过招呼后,我们才来到角落里,占领了两个莲蓬头。
热水淋下的时候我有一种想要尖叫的冲动——太舒服了。倾盆而下的热水浸润着我黏连打结在一起的头发,冲掉了我脸上一直沾着的尘埃。温暖的感觉顺着胸和背流下,身体的疲劳被一下子带走,我脑子里之前塞的想法也全被洗刷殆尽。
看看身边的维莱娜,她的表情也像是吃到肉一般的幸福,眯着眼睛用脸接着喷下来的水。
趁着还没变懒,我开始为自己和维莱娜的头发打肥皂。她一头浓密的亚麻色的卷发,发质很干,沾了泥水的部分结成了大疙瘩,不过打上肥皂泡沫再冲掉之后,她的头发就轻易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她不像我们会出汗,所以没有体味,鳞片除了偶尔需要用刷子稍加清洁以外并不需要额外的呵护,所以我直接将她揽进怀里,为她胸前到下腹的人类皮肤打泡沫。
“哎呀,痒死啦!”她在我怀里挣扎,鳞片摩擦得我浑身都很痒。
“别动,别动!”无论她怎么挣扎,我也会完成我的目的!
遇到她的三年间我长高了一点点,脸上的婴儿肥消去了不少,身材也渐渐地变成了成年女性的样子,而维莱娜始终没有变过,她说自己从三岁起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了——纤细的手脚,微微隆起的胸部,细得像用绳子勒过一般的腰,还有孩子一般的脸。即使她长大了三岁也没给我带来任何实感,就好像她是我永远长不大的妹妹,永远需要我的帮助和保护。
想到了丛林里发生的一切和安全归来的结果,我心中一阵莫名感动。我再次拥她入怀,让她的脸贴在我双乳之间。我爱她,感谢海神,感谢各种各样的神,让我没有失去她。
我自己洗澡花的时间很长,因为维莱娜总说我头发和身上还沾着丛林的臭味,让我不得不反复用肥皂水冲洗。
大约半个多小时后,我们才从浴室里出来。
“伊拉。”她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呼唤。
“嗯?”
“之前我遇到了影手教头,她告诉我了一个好消息。”
会是什么呢?
“她说因为我的表现,大家都觉得我应该得到一个称号。”
“那太棒了!”
“恩,她说因为我可以操纵‘大块头’,声音别人都听不到,所以可以叫‘魔音’。”维莱娜说着,把自己平时穿的小斗篷系在了肩上,“你觉得怎么样?”
“‘魔音’吗?听起来不错,维莱娜终于也要成为有称号的战士了!”我发自真心地恭喜她。
“是吧……哎呀,伊拉,快点,时间!”她指着浴室门口挂着的机械钟惊叫。
真的!我们得动作快点,不论怎么说,还有狂欢的晚会等着我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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